我的奶奶從小生長在一個富貴的大家庭裡面
在廣州出生,她們家的房子是用石頭砌造的
本來他是要被裹小腳的,誰知道他一裹就哭的不得了
家裡人不忍心,只好放棄替他裹小腳的念頭。


奶奶有一個姊姊和一個妹妹
姊姊嫁給一戶有錢的人家
生活並沒有因此過的很開心
反而因為大家族,吃飯總得先等男人吃完
長輩吃完,比他大輩份的人吃完
才輪的到姊姊吃飯,輪到姊姊時候
往往都只剩下剩菜剩飯,吃都吃不飽
每到荔枝盛產的季節
奶奶就會到姊姊家裡,坐在花園那裡
躺在草地上,拔著荔枝樹上的荔枝
吃個不停,過的十分的愜意
因著看到姊姊這樣的婚姻
自己便下定決心,這輩子不嫁人了。


奶奶脾氣很壞,每次有人來說媒
都被她用掃把趕出門去
說什麼都不要嫁人
家裡人也拿她沒輒。


不知道在民國幾年
那年奶奶約莫7歲左右
日本人轟炸廣州,將她家裡的石造房屋炸燬
從此之後,家破人亡
奶奶帶著比她小幾歲的妹妹
到處的流亡流浪著。


奶奶很機伶,那時候雖逢戰亂
但是市集裡面還是很多人聚賭
她就躲在賭客的桌底下
看著莊家耍老千
之後,恐嚇莊家說:[你不給我錢,我就會告訴賭客你耍老千。]
就這樣獲得一些金錢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因為時局實在很亂
奶奶跟妹妹也因此走散了。


約莫過了幾年,奶奶17-18歲了
加入了中國的游擊隊
手持著左輪手槍,也跟著打游擊了。


因緣際會,遇到一個唱戲的師傅
願意收留她,教她唱戲
從此便在省城餐廳裡到處走唱。


爺爺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
長的英挺帥氣,身高將進180公分
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玩絝子弟
當時爺爺學歷唸到大學
偶然的機會下,看到奶奶唱戲
奶奶當時個子嬌小,長的很標緻
唱著一口好戲,身段又好
爺爺看到了她,驚為天人
隨後不顧奶奶反抗,便搶回家當妻子。


不過花花公子的世界可不是這麼單調的
嫁給大戶人家,果然不是想像中的好過
奶奶開始被婆婆欺負著
生了老大,後生了一個老二
老二是早產兒,那時候還喝了屍骨水
慢慢的才養大的
老三生出來之後,身體不好夭折了
後來,跟著時局越來越亂
奶奶和爺爺只好輾轉跟著國民黨軍
逃到了香港
爺爺一樣玩自己的,過自己的
奶奶辛苦的想辦法工作,扶養孩子。


而後又跟國民黨軍逃到台灣來
總共懷了13胎,剩下存活的五男兩女
到台灣也待過很多地方
靠著奶奶的煮食手藝
在很多地方賣起小吃,供養家庭
最後落腳在板橋這塊土地。


爺爺在學校當老師,當時有幾個外地學生寄宿家裡
奶奶辛苦的煮東西,用頭頂東西到學校裡賣
養活了多個兒女,及外地的學生
後來經濟比較許可了,開了一間燒臘店
慢慢的生活比較有了起色
兒女也慢慢長大懂事,兒孫也滿堂了
終於在她60多歲的時候退休了。


不過有陣子身體不怎麼好
醫生還曾經宣布可能是血癌
多次發布病危通知,預告著可能情況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奶奶本來命大
多次的生病,也都沒有打倒她堅強的求生意志。


身體比較舒服後,常常到處去旅遊
也回老家建設房子,修築墳墓
看看老家僅有的親戚
也過了好多年快活的日子。


約在14-15年前,開朗的奶奶開始疑心病很重
老是向別人說我母親沒有給她飯吃
常常怒罵我們這些孩子,口出惡言
說我們飯菜裡面有放毒,不高興的時候
會將碗盤飯菜全部一掃,全部落到地板上
我母親只要出門一下子
她就說她整天不在家,沒有人管她...等等
林林總總的埋怨,讓我母親都快精神崩潰
家裡的兄弟姊妹也跟著怪罪我母親。


後來,輾轉才得知奶奶是得了老人痴呆症
到了近五年,她已經變得完全不認得人
慢慢的越來越退化,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自我照顧能力越來越糟糕
前年,因為心肌梗塞,做了心導管
三條大動脈全部阻塞,其中兩條放了支架
醫師表示,可能最多在活一年吧!


奶奶今年七月初,又因為多天沒有吃東西
懶懶的躺在床上沒有活動
要不就坐著睡覺,也不願意躺到床上去
送到醫院才發現,心肌梗塞復發了
當天晚上,醫生表示奶奶可能這幾天不行了
不過奶奶求生意志好像還是很堅強
神智很清楚,說話也說的很好
那時候的我,真的很害怕奶奶神智清楚時,要遭受痛苦
在加護病房裡住了一兩週,竟然到了普通病房觀察了。


很多器官因為老化,加上疾病的影響
慢慢的衰竭了,神智慢慢的不清楚
雖然我們知道病情慢慢有在惡化
但是,所幸的是神智不清楚
至少那些痛苦,她也跟著不清楚了
全家人都有共識,希望如果真的不行的時候
不要急救了,不要給她太多的痛苦
既然死亡無法避免,那就讓她好好的去吧。


星期天的下午,我母親去醫院看奶奶
幫奶奶洗澡,奶奶本來眼睛都閉著
洗澡的時候眼睛睜的大大的
奶奶的手拍拍了母親
好像在跟母親說:[謝謝。]


星期一中午,我父親照顧奶奶
突然看見奶奶的嘴嘟嘟的,像作鬼臉一樣
發現不對勁,請醫護人員到場
醫生問:[你要插管嗎?]
[不要了,別讓她痛苦了]爸爸難過的說著
終於,一生堅強辛苦的奶奶走了,享年88歲
爸爸眼睜睜看著奶奶,一步步的走了
堅強的爸爸,雖然一直都有心理準備了
但卻也不禁留下傷心的淚水。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當時我人在台中
我沒有什麼情緒,感覺好像是聽到不相干的人過世了
我心理想著,想要為奶奶祈福
打開電子琴,吟唱著詩歌
心裡面那股情緒突然間上來,靜靜的哭著
向上帝禱告,讓奶奶好走吧!
一切祝福歸於奶奶,也歸於我們整個家族
但願一切都平平安安,奶奶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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